小时候读鲁迅有一个认识。鲁迅最有价值的是呐喊、彷徨、故事新编,换句话说,就是他的文学作品。同样很有价值的,是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这些学术研究。再下来是朝花夕拾等个人化、生活化的随笔。但是近现代无论赞颂鲁迅者,批评鲁迅者,总是以其杂文为中心。很多人喷了一辈子的中学语文应试教育,至少特别强调,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顺序不能错。但是显然,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文学家最有意义的始终是文学作品。思想家最有价值的,始终是学术研究。至于跟人来回攻伐的笔仗,也要考虑到给杂志投稿是有稿费的。到了几十年后,人们谈论王小波,总是以什么启蒙者、公共知识分子、特立独行的猪去评价他。还是不能真正回溯到青铜时代、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黑铁时代去,直面作品本身。王小波这个名字经常出现、花剌子模信使经常出现,而绝少有人提及绿毛水怪、夜行记、万寿寺。很多年过去了,我早忘了鲁迅批评过什么民族性,只是鼎中那些个互相撕咬的人头,时时浮现在我脑中。每当一些人使用扒光了文学作品、只剩下光秃秃符号特征的文学家,来慷慨陈词的时候,我总想起鲁迅写过的「来笃话啥西,俺实直头听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