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一四五

我从小逐渐形成了一个社会理念,叫退出成本。这个退出成本,可以是社群的退出成本,也可以是生活方式的退出成本,或者就是消费的退出成本。比如很多人喜欢争论家庭主妇是否降低女性社会地位,是否属于被迫选择。而在我的视角中,做什么都是个人选择,不宜划分差等、形成高低贵贱,但不喜欢这个选择了能否退出,确实反映了人们的选择是否被迫。假如一个人选择当主妇或主夫,不想做了还可以出去找到工作,那么这其中显然不存在被迫选择。反之,如果一个人没有获得足够的学习机会和工作能力,只能通过建立人身依附关系生活,那么显然其中有很大的被迫成分。我们的社会制度应该尽量回避这种被迫的出现。类似地,很多人讨论宗教是否对教徒的人身自由有伤害,我也会从退出成本考察。如果一个人,想退出一个宗教,就可以退出,那么那个宗教给他再大的人身约束,我认为都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五戒合理,具足戒一样合理。比丘戒和比丘尼戒不同,也绝不涉及不平等。因此我从不反对宗族,任何人只要有了工作,经济独立,愿不愿意继续跟家庭成员维持关系、维持怎样的关系,那都是个人选择。相反,如果一个人的宗教生活是生来就不可更改的,必须遵守其律法至死,那么这种宗教带来的人身约束,就是我无法接受的,一定要用公权力予以限制的。同理,我父母可以劝婚,我可以不听,这没什么。但如果他们能决定我的婚姻、形成包办婚姻,这就有问题了,等于我沒法退出他们设计的家庭。正是出于退出成本的考虑,加上我们生来就不可避免地处于公权力中,不换护照不出境就难以退出,所以我对扩大公权力极度慎重,因为这是退出成本极高的事。可以说我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上,都会计算退出成本,以及这个退出成本我能否轻松支付得起。因为顾虑这个成本,所以我放弃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可能可以让我在别人眼中过得更好,但在我眼中的过得更好,往往就是退出成本可支付。这种合算小到了很日常的小事。比如苹果推出了一个服务,可以让 iOS 和 mac 联动,但限制了我用 iOS + Linux,那么我就会尽量少用这个服务,用同样功能的跨平台服务替代。这样我不用 mac 的退出成本就被降低了,不会出现未来对围墙花园不满、也很难翻越围墙逃出去的情况。每件事的退出成本可能不一样,比如在今天,彻底不用智能手机的退出成本就比较高,但对我来说也不是完全支付不起。基于这个理念,我把我生活的方方面面基本都控制在了可退出的范围内。事情坏起来了,我就退出换条路。那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