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一一六
看了屎一樣的 Netflix 版巫師以後,深感幸好我還玩遊戲。遊戲工業還沒都和底特律變人那樣變成樣板戲,還有點前途,能認認真真講一個適合人類欣賞的故事。希望這種狀態能至少堅持到下個世代結束。
看了屎一樣的 Netflix 版巫師以後,深感幸好我還玩遊戲。遊戲工業還沒都和底特律變人那樣變成樣板戲,還有點前途,能認認真真講一個適合人類欣賞的故事。希望這種狀態能至少堅持到下個世代結束。
打卡文化大概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人忽悠一群更沒見過世面的人的產物。就像談論飲食,一些人技法不懂、複雜的味覺描述不出來,只會告訴你我在哪哪吃過一家 xx 簡直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xx,沒去過 xx 就等於沒吃過 xx。陷入這套生活邏輯的人可能一輩子都難以自拔,因為只有這種東西能給他們滿足感。人一旦進入這個節奏,生活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流行文化塑造的。站在我一個窮鬼的角度看,我既不是富一代也不是富二代,家裡也不傳承養海東青的手藝,哪來那麼多見識。作為一個沒見識的人,不喝酒就是不喝酒,不要一年喝三杯威士忌感覺自己深諳世界酒文化的巔峰。這都是病,不行去電電看能不能康復。
最近進行了一個很無聊的思索,是關於做個無知的人好不好。因爲現在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而在市場力量的作用下 3σ 的信息都是使無知的人繼續無知並假裝自己不無知。獲取這樣的信息顯然還不如當個無知的人。要想在某些小方面擺脫無知,就得努力篩選信息,顯然對於大多數事情,我沒有力量下這份心思。
雖然感覺依然會一事無成,但是新的一年就要正式開工了。
記得之前說過。我有個星際爭霸群,是鬥魚一個主播的比賽通知、直播通知群。遊戲都二十多年了,還能在一起加到一個群裡的,肯定都至少喜歡這款遊戲。就這樣一個群,因為有的人發了點擦邊黃的圖,不停被反覆舉報,反覆炸群。要是說管理員怕自己擔責任,禁止大家發,或者踢人也就算了,管理員一次次說不要再舉報,不喜歡看就屏蔽,實在不行退群。這群炸了大家就聯繫管理員加回去,然後又炸了。我實在是不清楚是不是有人一次次加回去、舉報、再加回去,反正那種無奈感就甭提了。這事一點都不政治敏感,拿到公安局去舉報涉黃,因為沒有銷售、盈利、製作,就是發點日本人拍的圖片,絕對也不受理。我很想和那些什麼事都認準是體制塑造的人商榷一下,這樣的人是又是被極權塑造的、被中式教育塑造的嗎。如果覺得是,麻煩去對比下鬥魚和 twitch 這兩個同期產生的互聯網服務,看看是不是審查、管制一樣嚴格,有沒有體現出什麼中國特色。在鬥魚早期,大多數男主播就是光著膀子抽著煙,在自己房間直播,因為很大一部分直男打遊戲就是這麼個狀態。很普遍的狀態,傳播出來就叫不良影響,叫帶壞未成年人。這是很有趣的現實,鼓勵表演、虛偽,是信息時代的重要特徵。很多年前,就有人提出了地球村的說法。因為技術使人和人的空間距離感變弱了。換句話說,人們不免要接觸到自己不接受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價值觀,當然最普遍的還是處在不同生產關係中的其他人。為了迴避這些差異化的個體傳播出的使自己不快的信息,應該由企業篩選、政府篩選、還是個人篩選呢。現實是,據我的觀察,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訴求自己篩選,一定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信息,最好自己壓根在互聯網上看不到。名目可以是企業的責任,也可以是政府的公義。那麼既然大多數人覺得篩選信息的責任在政府和企業,信息的中心化的民意基礎根本就已經明確且穩固了。在發展中國家,很多人的知識水平還較低,這不是『愚民』的問題,而是根本沒有機會學習足夠多知識『脫愚』的問題。這導致很多人的思路就是,我看不慣的人事物就乾脆禁掉。我出身貧賤,通過知識競爭獲得了與自身出身不相稱的社會資源,不太願意對教育資源都沒有的人做過多譴責。那麼如果我們去關注發達國家的國民,普遍受過至少高等教育的中產階級呢。我看到的依然是蘋果封殺很多不審核內容的 app,並得到了發達國家市場的積極響應。YouTube 在限流,twitch 在審查直播內容。在這種現實面前,私以為任何願意直面問題的人,都不該再把它簡化為某某主義的政治問題。它全然是新的、現代社會之個體應該反省的問題。大清皇帝不會因為滿族人不吃狗肉就禁掉北京、滿洲的鮮族賣狗肉,但是現代文明卻做得到。名目可以是道德、倫理、進步、動物權利,反正事就是那回事,怎麼包裝、扯多少主義也掩蓋不住其本質了。
关于东亚做题家问题,我好像一直都是反驳别人的说法,而很少自己表达我的看法。这是因为我是做题家社会的受益者,完全实现了从『考上高中就是优等生』的社区到『拿着奖学金出国』的阶层跃升。所以无论是赞同还是批判,都显得立场上缺乏说服力。不过对于那些不是很在乎立场,而更关心讨论本身价值的人,我还是可以多说几句。我自己小的时候写过日志描述那时候对考试的看法,现在有的还留在豆瓣,可以作为我以前想法的证据。我直到本科毕业,从来没有为应该多考分而发愁过、努力过、焦虑过。基本态度都是,考多少分算多少分,不够用就算了。所以我父母从小就对我不满意,有不少同学高中就说我挥霍人生,即使外人看来我已经实现了阶层跃升的今天,父母还是会觉得「如果你关心一下分数,准备一下考试,不会混得如今天这样差劲。」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我上次联系他们。换句话说,我通过个体自决,没有把我大量的学习时间用在追求分数上。『不感兴趣的东西就不花时间去学习』是我直到本科毕业都常挂在嘴边的话。对于现实中在少年时期就认识我的人来说,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这个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反驳,不会有人觉得我在吹牛。而且这件事顺理成章。我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一个缺乏目的、规划、向往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眼中,都把我生命的精神和酗酒联系起来。所以可以说,我通过『个体自决』抵制了刷分的生活,当然也因此使得我和父母的关系,直到今天都不够融洽。当然,如果我有子女,我能接触到别的年轻的孩子,我一定会鼓励他们在尽量早的年龄,绝不是法律上规定的成年,就去做出这种『个体自决』。如果刷分,日后就不要埋怨刷分。如果不想把生命浪费在刷分上,那么就把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用我小时候的话说,人应该尽早醒过来,实现『个体自决』,过自主自如的生活。那也是我今天时常鼓励未成年人的话,希望他们能尽早为自己的命运负责。正是因为我往往更重视『个体自决』而非『群体表现』,所以我总是反对那些抑制『个体自决』的社会策略。而不是去谴责大多数人的『个体自决』最终形成的『集体表现』是否丑恶。而很多人恰恰相反,他们希望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社会、一个文化传统的『整体表现』在他们看来优秀、出色、道德上有优势,即使这种整体表现大大抑制了『个体自决』,也在所不惜。他们热衷于抽象、批判一个群体,而缺乏对『个体自决』的尊重,尤其是对未成年人的『个体自决』可以说毫无尊重。回到做题家的问题。做题家社会给了人们通过『知识竞争』获得额外社会资源、改变社会地位的机会,提供了一个阶层流动的渠道。这种流动性,以及隐藏其中的功利性,是否促进了『个体自决』呢。我认为是的,不但是学生的『自决』,也是家长的『自决』。他们是选择把时间、金钱等资源花在刷分上,还是用在学习有用的知识上,还是体验生活上,还是进行充分的娱乐上,这是每个家庭、乃至每个孩子自己决定的。在孩子有强烈的『自决意识』之前,家长的决定往往替代了他们。比如假设我有孩子,或者有人让我帮他们决定,我一定不建议他们刷分。这是我替不能自决的人做的决定,但不一定符合他们对未来的向往。正因此我经常对无论成年还是未成年的年轻人说,应该尽早醒来,形成『自决意识』。但是我绝不会荒谬的认为,那些孩子的家长的决定是不好的,需要政府、知识分子、我来帮他们集体决策。时而我会想起父亲打完我常说的话「你自己做的选择,就不要后悔。」。当然我不后悔。反过来说,如果我不去『自己做决定』,当然父母或者政府就会帮我决定。如果去掉了知识竞争这个社会机制,孩子能享有的资源,或云话语权,一定会降低。因为他们能分配到的社会资源,仅仅是公共体制随机分配给他们的,以及父母通过金钱争取来的。从这个机制上说,他们要么受制于政府的计划,要么受制于家长的计划。除了期待二者开明,别无他法。但是有『知识竞争』的社会则不同。它至少保证了我所使用的第三种社会资源,即我通过知识竞争获得的额外社会资源。我既不尊重政府的计划,也不尊重家长的计划,通过自己在『知识竞争』中的优势,事实上获得了一点『自决』的机会。作为一个鼓励未成年人拥有『自决能力』的人,我对『知识竞争』的态度就不言自明了。即使大多数人在这个制度中做出了丑恶的个体决定,但这种『整体表现』上的优质从来不是我所追求的。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代表公权力的法律面前『自愿』都不存在。在父母面前,他们没资格让父母的钱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式进行投资,而只能接受父母选择的投资方案。当然,在『知识竞争』中,他们还有为自己的想法争取到其它社会资源的机会。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从十三岁活到了今天,确实是『受益者』。我没因为打架、欺负女老师、进少管所,也没有因为未成年时候抽烟喝酒和已成年的人发生性关系而被公权力惩罚,当然是『受益者』。我选择了过那样的生活,可能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丑恶而应该消灭的。但没所谓,我依然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努力选择自己的活法,而不是被家长和政府安排。在这个意义上,我无法赞同那种设计好的、没有自愿的、养猪一样被计划、控制到 21 岁的所谓保护未成年人的教育体制。
可以說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和朋友一起玩遊戲,第二部分是和朋友一起學知識。晚上的時候自己搞明白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學會了一個全新的算法,激動得一定要在熄燈前的宿舍門口和同學一起討論,看看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是否禁得住對方的質疑。前一陣子去美國,見到了不少當初一起學習的朋友。再把這幾年的問題拿出來像小時候一樣討論,那種感覺真的是『像孩子一樣開心』。不是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天賦做到『讀書不肯爲人忙』。人的大多數生命過程是在奔波忙碌,爲五斗米折腰。所以能有一起探索知識的同路人,那一定是很快樂的事情了。
關於教育,我覺得我接觸到的人可以粗略地分成兩種。第一種是認爲,怎麼教,教什麼,誰去教,最重要。第二種是認爲,和誰一起學最重要。第二種人即使當了家長,都在試着和孩子一起學習 + 給孩子尋找合適的同齡學習夥伴。整體來說別的專業我不清楚,在我們專業,持第二種觀點的呈壓倒性優勢。去把對教育的討論侷限在第一類觀點中,不客氣地說,我們就自動屏蔽了。
這個時代的一個有趣現象,就是中產階級中的一部分精緻利己的人,有了一面打着反資本、關懷底層的旗號、一面迫害底層的機會。因爲他們有着自己不同於底層的需求,卻掌握比底層大得多的發聲渠道。而且他們的發聲方式,已經被知識分子用各種主義、關懷、進步包裝好了,成了久經考驗的武器。比如極市井的菜市場,價格完全靠現場劃價,那麼一定是越底層的人,越喜歡這個環境。因爲他們可以花時間省錢。相反,明碼標價、大家都可以閉着眼睛買、最低質量也低不到哪去的超市,一定是中產乃至富人階級最喜歡。因爲他們的時間更值錢。我家我奶奶出身最貧苦,所以她最喜歡去菜市場。買到便宜的東西還會顯擺一下。我父母有時候嫌麻煩會去超市買,但是到了超市會一個個自己挑選最好的。而我基本就是到了超市隨便拿一個打好包的。反正挑來挑去,差不了幾歐元,不好的部分就直接扔掉就好了。絕大多數事情,都是越窮的人越會花時間研究市場信息,爲自己做出最大收益的選擇。很多時候他們的悲劇在於,找不到足夠可靠的信息,被騙了。所以要保護窮人,想辦法使信息對稱,交流對等最重要。不讓消費者自己做選擇,用價值觀清退不符合自己要求的產品,就是實實在在的迫害底層。
碰到那種『你說的話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我不允許你繼續說』的人,我一般採取的措施是,讓他們感覺到更強有力的不舒服。我嚴重懷疑一些人是小時候被慣壞了,從來沒感覺到過世界真正的惡意。老是對別人有着無休無止的期待,而自己卻活得像一坨屎。上面怪父母教育自己的大環境不好,下面怪自己給孩子報班的大環境不好。裏面怪親戚拉家常的大環境不好,外面怪說話帶髒字開黃腔的大環境不好。我建議這樣的人原地自盡。既然這類人各方面都那麼好,一定會往生極樂世界的。五濁惡世留給我們就行了。